一幅20世纪上半叶中国农村社会形象的历史画卷《白鹿原》
----读《白鹿原》有感
信息学院16级物联网工程 黄伟强
1992年,《白鹿原》初刊于人民文学出版社主办的《当代》杂志,1993年6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白鹿原》单行本。尔后,这部沉甸甸的小说以星火燎原之势,席卷大江南北。
《白鹿原》里白嘉轩被普遍认为是本书的主人公,因为他至始至终都出现在文字里。但我认为《白鹿原》讲的是历史,不是某个人的故事,所以历史才是这本书的主人公。陈忠实把中国从清末到新中国初期的五十多年的历史浓缩到渭河平原滋水县的一个白鹿原上,而又把白鹿原上的所有故事集中在白、鹿两家上,通过巧夺风水地、巧用美人计、孝子落难、翁不容媳等一系列的故事,把白鹿原在大革命、抗日战争、三年内战中翻云覆雨的变化表现出来,形象地刻绘出这种变化下人性的善恶丑美,同时也把白、鹿两家为争夺白鹿原统治地位而进行的明争暗斗表现出来,最后在历史沉淀后闭幕。
《白鹿原》中白、鹿两家是有根本性区别的,而这种区别的根源,在于他们各自祖上的发家史不同以及由此引发的不同的家族文化。白家的祖上是由勤俭持家而一步步地把家业发展壮大起来的,所以作为白家掌门人的白嘉轩继承了这种作风。作为原上的族长,他在这部历史中所代表的是中国传统的宗族里面的家长,他的一生都和家族的宗祠连在一起,他用宗族的“礼仪廉耻”维护着原上的秩序,用祠堂这一圣神不可侵犯的力量聚拢人心,带领原上的人度过一个又一个历史关头。清末被朝廷赐匾称赞,军阀期间的交农具事件,还有军阀混战中被迫交重税,以及民国时候的抓壮丁,虽然还算是家财尚在安度余生,但是,他所代表的宗族势力在历史中始终处于被压迫的地位,依靠这种宗族的凝聚力,他们倒也在乱世中苟全了性命,保持着底层劳动人们野草般的生存状态。当他这种宗族观念与现实的矛盾不可缓和时,我们可以看到白嘉轩大义灭亲,将亲子白孝文逐出家门。尽管,这种固化的家族观念近乎迂腐,但我们不能否认,宗族观念在中国社会作为最基本的组织单位,使中国农村在动荡的历史中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关头,白家延续了在白鹿原上的威望。
相对而言,鹿家的发家史是暴发户,所以鹿子霖更多表现出来的,是官僚买办的投机作风。做不了族长,他就做了乡约,作为当时社会中最底层的行政统治者。他趁人之危买人田地,在军阀时期征粮,在民国时期抓壮丁,而且为了维持这种利益不惜与当了共产党的儿子鹿兆鹏“划清界限”。他作风不检点,与小娥以及原上的多名妇女有不正当关系;作为家长,他的一个儿子做了党国军官,没有战死沙场却死在了内战的战火中,屈死于“要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下,另一个儿子做了共产党,在农民运动中亲自批斗自己。最后,他是晚景凄凉,为度过劫难散尽家财,乱世中留下的一个孙子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撑。
在白鹿原这五十年的历史中,意识形态并没有被过多的放大,历史发展的主轴仍然是两个家族间的恩恩怨怨,体现出来的是乡村发展历史中最真实、最淳朴的本质。我们可以看到,即使是白嘉轩这样几乎迂腐的族长,也奈何不了自己的女儿白灵成了共产党员,投身于革命的热潮之中,而儿子白孝文由败家子转身成里县保安团团长,最后不惜手段地不看他的面子杀了真正的起义者黑娃;而鹿子霖的两个儿子鹿兆鹏和鹿兆海,一个是共产党地下组织的领导者,另一个是国民党杂牌军连长,任你国共相争,兄弟和好如初,正是这种错杂的关系,构成了故事发展的矛盾。
而纵观这本书,我觉得最能寄托作者本人思想的,当是朱先生以及神话般若隐若现的白鹿。首先是白鹿的传说中白鹿所过之处,万木繁荣,禾苗茁壮,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毒虫灭绝,万家乐康,它寄托了原上人们对太平盛世安康生活的企盼;而白嘉轩发现白鹿宝地迁移祖坟家境由此逆转则为它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白嘉轩梦见白鹿归来时,朱先生预算出是白灵已经牺牲,将白灵比喻成了人们的守护神白鹿,体现了作者对白灵这个有灵气的女孩投身革命的特殊的感情;最后,朱先生仙逝时白鹿书院白鹿升天更是将白鹿以及朱先生的大义升华到了极点。
其次是朱先生。朱先生自幼伏案苦读程朱理学,成关中名儒,之后中举却七拒陕西巡抚方升厚不仕,自辟白鹿书院开院讲学。而他近乎神明般地用一两句话帮助村民们解决了种豆找牛等小事,被村民们奉为能占卜问卦的活神仙,备受原上人们的尊敬;朱先生视白嘉轩辟宗祠为学堂为义举;他自己则在关闭书院后潜心修县志。朱先生在他短暂的一生里,在改朝换代的动乱时期撰写相约让白鹿原在战乱中民风淳朴,秩序井然;为顺应时势接迎民主,只身赴乾州,劝退几十万清兵,使关中避免了一场血战;在门口拴狗咬走军阀,可以说在此时他是认清封建社会的弊病在思想上接受民主的阶段。而他对国民党的民主变质的认识以及他的失望的是在他目睹了国民党“要想攘外必先安内”政策下的暴政,以及当他愤然决定弃笔从戎时却发现鹿兆海不是死在抗日的战场是屈死于内战的枪口下,自此,他的思想倾向了当时顺应民意深得民心的共产党。朱先生生平为作过十分肯定的预言,而他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所作的最后一个预言就是十分肯定地告诉黑娃,天下必定是朱毛的,他仙逝后,人们更加惊奇地发现似乎朱先生对身前身后的事情了如指掌。这当然是作者的夸张手法,但由此可见,作者正是通过塑造朱先生这个人物来写出了中国文人的气节:超脱于世活于众人之外,却又关心时政为民谋福,他们不像白嘉轩一样思想固化,又不像鹿子霖一样投机,他们顺应时势,顺应历史发展的大潮却又保持着自己精神上的独立;他们生平的志向,无异于像朱先生一样倾注毕生的心血著成一本书传于后世便去留无悔。而我觉得朱先生没有把鹿兆鹏鹿兆海两兄弟当成自己的得意门生,也没有把白孝文白孝义当成自己的得意门生,而是把有过偷人媳妇、当过土匪最后曲折走上正道的黑娃当成了自己的得意门生,颇有深意。用他自己的话说,其他人都是年幼时求学于他门下,无论怎样,他们是父母希望他们能够求取功名,而黑娃则是中年拜师,为的是知书达理,修身养性,是真正为知识而来的,而且,教书固为育才,但若教书能够通过传道而把一个人由恶及善,那更有意义。
以此,纵观这本书,我觉得作者把个人感情寄托在了朱先生的身上,朱先生之所为也是中国众多文人心中希望达到的一个完美境界。而历史与人物的结合方面,作者则是真正地做到了让人物行走在历史之中,对善恶的判断,对信仰的追求也是在历史的发展中变化,而没有至始至终地褒扬某种信仰。
如果真的要给本书一个主题,我觉得当是朱先生在他死后力行的简葬以及他死后受乡民尊敬所体现出来的他的高义,还有黑娃给他写的那副挽联中所尊崇的精神:
自信人生无愧事
死后方敢对青天
还有就是在他南方讲学归来途中登顶华山留下的那一首诗:
踏破白云千万重,仰天池上水溶溶。
横空大气排山去,砥柱人间是此峰。
【三等奖】